韓大夫帶著太醫們在長秋宮翻了個底朝天。

長秋宮的下人們垂首站在院子裏, 惴惴不安的對視，誰也不知道宮裏到底出了什麽事。可也正是如此才讓人心裏更沒底, 也不知道會不會牽連自己，連想個好借口的時間都不夠。

“回娘娘的話, 找到毒源了。”韓大夫稟報道。

“在哪兒？”孟皇後撐著床，葉晗昭跟明珠趕緊過去扶著她坐了起來。

“就在您的帕子上。”韓大夫雙手呈著一方帕子，正是孟皇後之前用的那個。

“查，去查所有碰過這方帕子的人。”

“母後放心, 兒臣定要將這件事差個清楚。還有下人們的居所, 能在上面下毒的肯定是長秋宮裏的人。”

“對，你說的對。”孟皇後抓著葉晗昭的手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。“昭兒，你一定要幫母後把這件事差個清楚。”

“母後您放心吧。”葉晗昭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安心，向明珠使了個眼色。明珠替到他的位置繼續安慰孟皇後，葉晗昭起身走到外面要將這件事查個究竟。

“陛下來了。”婉心稟報道。

孟皇後掙紮著就要起身, 明珠扶著她從床上下來。皇上才一進來, 孟皇後就跌跌撞撞的向他走了過去。

“給父皇請安。”明珠一邊扶著孟皇後一邊還要給皇上請安。

皇上說了聲免禮，伸手扶起了孟皇後。

“陛下......”孟皇後眼淚盈盈的看著丈夫, 皇上將她扶到床邊。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陛下, 有人下毒想要毒害臣妾, 她想要臣妾的命啊!”孟皇後歇斯底裏的喊道。皇上的表情倒是一派平靜，看孟皇後在那兒喊了半天也沒給重點, 幹脆一指明珠，讓她把事情覆述一遍。

明珠看了一眼深情款款仰視著皇上的孟皇後，明明皇上臉上的敷衍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來, 孟皇後竟然還能被騙了二十多年。

明珠輕嘆一聲，懶得再理他們之間的糾葛，一板一眼的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如實相告。

“找到可疑的人了嗎？”皇上皺了皺眉頭，宮裏有人下毒可不是小事，大意不得的。今天那個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長秋宮下毒，沒準兒那天他就能毒死整個宮裏的人。

“回父皇的話，太子哥哥正在查呢。”

“嗯......”皇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，“對了，一會讓那個大夫給你們都查查，看看你們有沒有也被蟲毒染上。”

“還是父皇考慮的周到。既然如此，我想讓韓大夫也先給父皇診斷下吧。”

“還是你細心。”皇上看著明珠，臉上浮起了笑意。

“是啊，要不說還是生女兒好嘛，貼心呢。”孟皇後看著皇上的神色緊跟著說道。

“嗯，明珠就是我的女兒。”

聽到皇上的話明珠低下了頭，孟皇後那兒還在附和著皇上，儼然都要把明珠說成是她生出來的了。

“父皇，母後。”葉晗昭躬身行禮，帶著人進到了內殿。

明珠向他身後看了看，發現兩個侍衛正壓著一個女子。那名女子被壓彎了腰看不到臉，但看身形和衣著，並不是年輕的宮女。

“查的怎麽樣了，到底是誰幹的？”孟皇後迫不及待的問道。

“回母後的話。兒臣帶人搜出了飼養毒蟲的器皿。”

“養蟲子的東西？”

“是的。根據韓大夫辨認，發現了飼養提取蟲毒所需要的蟲子的器皿和食物。至於毒蟲，很可能是她發現不對直接毀掉了。”

“擡起頭來，讓我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。”孟皇後的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。

反鍵住犯人手的兩名侍衛向後一拉，讓本來彎著腰的人臉露在了所有人面前。

“崔嬤嬤？！”孟皇後不敢相信的驚呼出聲。

怎麽會是崔嬤嬤呢？！當年是她救了崔嬤嬤一名，讓她免於罪責，將她從冷宮帶到了長秋宮裏。

明明，明明她應該是崔嬤嬤的恩人啊。要說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都不為過的，怎麽還會背叛她，給她下毒呢？！

孟皇後想不通，崔嬤嬤為何如此忘恩負義，辜負她的善心。

“崔嬤嬤，為什麽會是你呢？！”孟皇後聲淚俱下的問道：“我想過所有人能夠背叛我，但偏偏就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你。為什麽，為什麽啊？”

“呵呵，”崔嬤嬤看著哭的正傷心的孟皇後一陣冷笑，“皇後娘娘還真是三十年如一日，永遠沈醉在自我感動和自我欣賞中。您的那些善心和善舉，除了騙騙自己，還能騙到誰呢？”

聽到她的話孟皇後整個人一僵，然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，不敢置信的看著她。

“崔嬤嬤，我自認從未虧待與你，你怎麽會有這種心思，如此誤會我呢？”

“行了吧皇後娘娘，明人不說暗話了。您要是真是心善的，大皇子又怎麽會被下人欺壓著長大，才出生沒多久的四皇子又怎麽會被延誤病情而死呢？”崔嬤嬤冷笑著質問。

“那些，那些我都不知道啊。我不知道那些下人會陽奉陰違，故意忽視大皇子。我也不知道太醫院的太醫們會怠慢四皇子的病情，讓他小小年紀就離了人世。我......”

“你是覺得不是你親手做的就和你無關嗎？這些事情，你是真的不知？”

“我當然不知道了，後來我不是還處罰了那些膽大妄為的下人了嗎？”

“呵，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。”

“夠了！”皇上沒有功夫在聽這兩個人在這兒沒完沒了的爭論，看向葉晗昭，“你來說說，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
崔嬤嬤嘲諷的看了皇上一眼。孟皇後心裏想著陛下果然是最相信自己、維護自己的。

“回父皇的話。崔嬤嬤是靠一手繡工得到母後賞識的，母後用的帕子不少都是她做的。剛才韓大夫辨認過了，說蟲毒都下在了繡出來的花底下，就算洗也不容易洗掉。蟲毒在帕子上的量雖然不多，但卻是母後經常接觸的東西。時間一長，這毒就在身體裏紮根落下了。”

“那她為何要毒害皇後？我聽剛才皇後的意思，可是幫了她不少忙的。”

“回父皇，兒臣剛剛審問過崔嬤嬤，她什麽都不肯交代。但兒臣找了幾個之前跟崔嬤嬤相熟的人，他們都說崔嬤嬤是個送飯的粗使嬤嬤，以前是不會繡花的。”葉晗昭答道。

“你是說，她可能是被別人借了身份的？”皇上瞇了瞇眼睛，在崔嬤嬤臉上沒被火燒傷的部位辨認著。

“應該是的。”

“那她是誰，她處心積慮假扮成一個送飯的嬤嬤，就為了要我的性命嗎？”

“兒臣聽說......當年廢貴妃姜氏，做的一手好繡活兒。”葉晗昭沒回答孟皇後，而是說了句看似不著邊際的話。

這下不僅是孟皇後，連皇上都驚呆了。兩人轉過頭，盯著崔嬤嬤的臉，想從上面看出當年風華絕代的姜貴妃的影子。

“呵呵呵呵，孟晴啊孟晴，你這輩子怎麽總有這麽好的運氣呢？”崔嬤嬤狂笑著，身邊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都要束縛不住她的動作。

“你在我姐姐需要身份低位的妃子的時候進宮，又在葉攀這個負心漢需要個太子的時候生下了男孩。你說你，腦子也不夠聰明，心思也不怎麽良善，怎麽就又這麽好的運氣呢？”姜氏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，直起了身子，整了整身上的衣服，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大家閨秀的氣度。

“你，你竟然還活著，那當年？！”

“當年來殺你兒子的人當然不是我了，我怎麽會這麽蠢呢？！”姜氏笑了笑，“只不過你夠蠢倒是真的，也沒核實好身份，就迫不及待的告訴所有人我死了。”

“你變換身份藏匿在我身邊，就是為了殺我？”

“你如果這麽想的話，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。殺你？殺你有什麽用，殺了你姜家可能再恢覆往日的榮光？你不過是，我們計劃裏的小小一環罷了。成了，固然好。如果敗了，其實我們也沒什麽損失。”

“計劃，什麽計劃？”孟皇後追問。

“孟晴啊孟晴，你怎麽這麽蠢。計劃，什麽計劃我會告訴你？！”

“夠了。”皇上甩了甩袖子站起身。“將她壓過來，朕親自派人審問。不管你們有什麽計劃，大不了，朕就將姜家活著的人全都殺了！”

“我不信！”剛才還諷刺著孟皇後的姜氏一下子變得癲狂了起來，“你不能這樣做，這是草菅人命。”

“草菅人命？”皇上冷笑，“找個能應付過去的借口，就不是草菅人命了。”

說完擺了擺手，“將她押走。”

葉晗昭跟著皇上將姜氏押出了長秋宮，明珠坐在床邊陪著孟皇後，一時內殿的氣氛安靜的讓人害怕。

“明珠，我記得你跟我說過，姜家的人去見了高昭儀的侄子是不是？”孟皇後突然問道。

明珠一楞，沒想到孟皇後突然想起了這茬。

“這個，兒臣也不敢確定。”明珠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，含糊的答道。

“姜氏說他們有計劃。現在葉晗晨遠在漢地，姜家的人跟高昭儀有了接觸。難道他們是要打算扶持葉晗旭不成？！”

“這個兒臣就不知道了。”明珠沒想到這次的事情還有意外的收獲，竟然讓孟皇後自己懷疑起了高昭儀。

“行了，你先下去吧，我要好好歇歇了。”

“是母後，兒臣告退。韓大夫說開了幾副給您調理身體的藥，您一定要記得用。”明珠叮囑道。孟皇後無力的揮了揮手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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